負暄集/年年高\趙陽

　　臘月二十七這天，同事阿雄送來蘿蔔糕，拎在手裏，沉甸甸的。阿雄說，這蘿蔔糕是他的母親花了足足一個星期的工夫做成的，「不值錢，請陽哥嘗一嘗，為過節添點喜氣。」疫情嚴重，公司早就嚴令員工居家辦公，非必要基本不出門，頂多就是下樓買餸。阿雄這一路從九龍東到馬灣島專程來探，着實令我感動。

　　六年前，初來港，住西環，元旦一過，街區裏的小店就開始兜售自家產的蘿蔔糕。水街上有家周記茶餐廳，我常去，老闆知我從內地來，便向我熱情地介紹本地人春節時「一定要食蘿蔔糕和年糕」。「點解？」「糕就係『高』囉！後生仔，快買去，食完後就步步高升、越來越好！年年高！」其實，蘿蔔糕也是年糕的一種，都是好兆頭。

　　於是，每到春節前，我都會買些不同口味的「糕」來。龍景軒「牛蒡糕」最特別，茉莉花茶加入牛蒡、銀耳和雪棗烹煮成甜湯，再把它加入馬蹄粉蒸熟，按理，這應該叫做馬蹄糕，但我偏就更看重牛蒡的味道；香宮的「陳皮紅豆糕」口感最好，大概是它與童年的味道最相近，特別紅豆蓉，總讓我憶及兒時。每到年關，母親在燈下用杵子將煮熟的紅豆一下一下地搗碎，香氣四溢，我透過那昏黃的燈光，看着根根銀絲不知不覺爬上母親的鬢角，那份幸福和酸楚，刻骨銘心，終生難忘。

　　中國地大物博，年糕南北不同。北方年糕均為甜味，不用糯米，一般由黏高粱米加上豆類蒸製；南方年糕除蒸和炸外，尚有片炒和湯煮諸法，味道甜鹹皆有，糯米居多。「年糕寓意稍雲深，白色如銀黃如金。年歲盼高時時利，虔誠默祝望財臨。」每到春節的食糕季，兒時父親教我的這首詩便又從記憶深處來到眼前，那麼生動，那麼溫暖，恍如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