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暄集/路 上\趙 陽

　　我抓起枕邊的手機，看了一眼，輕嘆一聲，起身。凌晨五點，青馬大橋的燈光依舊斑斕，一如頭天夜晚，我搭乘巴士回家、行走在橋上時，那燈光射入車廂內，亦是如此色彩，與車廂內疲憊木訥的面孔、冷漠單調的表情反差強烈。我本也是那些面孔中的一個，橋上的燈光或許還有不遠處的萬家燈火，偶然間觸動了我，一份職業的敏感令我的目光對車廂裏的事物一一掃過。會不會也有人如我一樣？想到這，我在鏡子前，又將頭髮認真地理了理。

　　六點，出門。巴士在社區兜了一圈，車廂就坐滿了趕地鐵的早行人。青馬大橋的燈此刻已經熄滅，朝霞的光紅彤彤地照亮了車廂。西裝筆挺的小伙子這周又是早班，正靠着窗子打着瞌睡；穿着校服的中三學生顯然是沒有完成作業，將課業冊攤在腿上奮筆疾書。我恍若回到了剛剛大學畢業，在上海，也是這樣趕早班車、去換乘地鐵，車子在高架橋上穿行，看美麗的霞光一點一點照亮整座城市。二十年過去，我從一座城市來到另一座城市，這路上風景，又有多少不同？

　　七點半，從港鐵天后站出來，搭小巴一路上山，來到學校。這天，幾名社區幹事與學生們互動交流，我要陪同。八點多，幾輛名車先後魚貫而至，西裝革履的幹事們精神飽滿地和同學們打着招呼。我小心翼翼地陪着笑。這個清晨，我和他們，是如此相同：來到同一間學校，面對同一班學生，完成同一樣工作；我和他們，又是如此不同。在同與不同之間，我舉起手，想要緊緊抓住飄在這座城市半空的霞光和靈魂，生怕自己迷失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