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暄集/簽名記\趙陽
Ta Kung Pao
大堂管理員有一個本子,專門用來記錄物品的交接中轉,大到快遞員留下的頗有些分量的箱子,小到郵差上門投遞未果的掛號信,都會被認真地登記、編號,待業主返來,管理員就嫻熟地攤開本子,精準地找到相關紀錄,一面示意收取人簽字,一面從儲物室把東西找出來,然後笑臉相迎地遞到物主面前。
我也經常領取東西,於是,也就經常在本子上簽名。我發現,小小簽名欄,實則是一個豐富、豐滿的世界,各色人等的人生態度盡現其間、一目了然:有的敷衍,潦草到一個簽名近乎一條波浪線,根本看不出姓甚名誰;有的認真,英文的花體字、中文的正楷,令人看着舒服;有的謹慎,簡略到只寫一到兩個大寫字母,生怕暴露半點私隱;有的坦蕩,大咧咧留下全名,即便筆跡幼稚、不甚美觀,卻也豪氣滿滿。
管理員並不核對名字,只關心是不是「留痕」,或許他們在這幢大廈做事足夠久,不必擔心錯付他人。但終究還是要簽名的,看來「信任」這件事,到底也是有限度的。做任何事,諗及底線,就是保護自己,自證清白──萬一物品遺失或是被冒領,這個所謂的簽名再潦草,至少可以說明管理員沒有監守自盜。
過去,簽名是必修課,長輩教誨「字如其人,簽名即臉面」,所以再頑劣的孩子也會努力把簽名練好;如今,簽名是法律課和誠信課,好幾次我去銀行辦業務時簽名,電腦識別與留底的簽名「不匹配」而無情被拒。最特別的經歷,是大學時收取班費,因擔心收到假鈔,班長要求大家在自己上交的鈔票上簽名,而且務必字跡清晰。
簽名是風骨,是性格,是素養,更是人生態度。我想,能認真對待每一次簽名的人,至少意味着他樂於要求自我、心態陽光,更值得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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