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暄集/漂泊天地間\趙 陽

　　雷雨遲遲未到，天氣悶熱不堪。九五後的阿偉開着他的寶馬車，終於在市中心最難停車的地段找到了一個停車位。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錶，深褐色犀牛皮的錶帶低調的奢華着。距離晚上飯局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刻鐘。他緩緩地搖下車窗，深吸了一口氣，對着一路與他視訊聊天的我，幽幽地說：「人生太漂泊。」

　　我吃了一驚：這個二十六歲年紀、大學一畢業就在基金公司上班的金融男生，為何突然有如此感慨？他的家就在隔壁城市，動車不過四十分鐘路程。細問才知，最近雨日連連，他租住在某高檔小區頂樓的房子開始滲水，幾番維修未果，不得不另覓住處；而公司之前承諾的一筆獎金，又因為「豬隊友」的低級錯誤被莫名取消。幾件始料不及的鬱悶事，讓他漂泊感頓生。「沒有誰可以完全掌控生活、掌控人生。珍惜已經有的，打拚你想贏的。」我這樣勸他的同時，忽然意識到：漂泊感原來是那麼流行的「都市病」，幾近人生常態。

　　離鄉求學，畢業之後，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誰也無法準確預料最終會在哪裏落腳、過怎樣的生活。「支離東北風塵際，漂泊西南天地間。」肉身的遷徙和移動，隨之而來的是心靈的孤獨寂寞和疲憊不堪。於是，漂泊感就常常如影隨形。

　　我在阿偉這樣的年紀，忙於打拚事業、在大都市努力過活；如今人到中年，已經參透漂泊是人生的必然，由漂泊感帶來的憂傷和沮喪近乎絕跡。可是，回望自己的青葱歲月，不也是有很多如阿偉這樣「人生太漂泊」的慨嘆？為着實現人生理想，又有哪個人沒有漂泊過？不論是肉身還是精神，只有體味過「漂泊天地間」的現實分量，把那份無奈和無力，轉化成逐夢的鬥志與昂揚，才能收穫豐滿的人生四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