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暄集/永不停歇的「號外」\趙陽

　　在夏威夷珍珠港的一間書店裏，一台油墨印刷機已經連續轉動了四十二年。自一九八○年亞利桑那號紀念館運營以來，它每天都在印刷着一九四二年十二月七日珍珠港事件當天、包括《華爾街日報》在內的美國各大報紙號外。當頭版大標題「WAR！OAHU BOMBED BY JAPANESE PLANES」（戰爭！歐胡島遭到日機轟炸）配以被擊沉的亞利桑那號戰艦圖片躍入眼簾，帶給讀者的是頗具視覺衝擊力、足以穿越時空的震撼。

　　參觀亞利桑那號紀念館，是在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我首先來到建在陸地上的遊客中心，一幀幀圖片、一件件戰後打撈上來的水兵舊物，生動展現着「偷襲珍珠港」這一深刻影響第二次世界大戰進程的歷史事件。展覽廳牆上的兩張巨幅照片對比鮮明，令我過目難忘：一邊是轟炸後的夏威夷上空濃煙滾滾，扭曲的天空似在顫抖；另一邊則是殞命水兵生前在軍艦上面向碧海藍天、露出陽光帥氣的笑容。

　　生活如此美好，生命如此鮮活，為什麼要有戰爭？我們應該如何銘記、反思抑或懷念？帶着這樣的拷問，我登上了海軍小艇，駛向水上紀念館。碧海藍天之間，中間凹陷、兩端上翹馬鞍狀的白色紀念館格外輕盈。站在它的中央，向外稍一俯身便可以看見戰艦的殘骸─銹蝕的甲板、緊閉的艙蓋，寫滿戰爭的記憶與哀傷。

　　結束參觀，我又一次來到那間書店，將每一份當天報紙的「號外」買下。付款時，一抬眼，幾束康乃馨漂浮在亞利桑那號至今仍在滲漏出燃油的海面上。八十年過去，亞利桑那號殘骸依然滲出滴滴燃油，被稱為「亞利桑那之淚」。我的眼裏忽然蓄滿淚水，手中的報紙重似千金。那每日工作的印刷機，那永不停歇的「號外」，正是為了提醒人們，永遠不要忘記戰爭的慘痛與和平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