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暄集/兩文三語記\趙陽

　　「老師，我唔識聽普通話喔。」一個瘦瘦高高的男生，小心翼翼地來到我跟前。我吃了一驚，趕緊用蹩腳的粵語問他：「完全聽唔明？還是可以聽少少？」「幾乎……完全唔識聽。」他有些沮喪，我也有些無奈。

　　這是我第一次在香港的中學課堂上遇見完全無法用普通話交流的學生。在我的印象裏，遇到這樣的狀況，大都在街市裏──攤位前，上了點年紀的大叔大嬸或是大爺大媽，只能用粵語交流，而且粵語當中常常還帶着些潮州或是福建口音，愈發難懂。不過，這些攤主一般都懂一些英文，講得也不賴。有一次，我買魚，在結賬時因為普通話的「一」和粵語的「二」發音相近，和那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糾結不清，便改用英文，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問題。

　　這或許就是香港特色吧。雖然我的母語是普通話，再加上畢業於中文系，又常年寫作，平日裏用普通話溝通肯定是最「達意」也最「優雅自如」，但我還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用流利的粵語溝通對話，至少可以有能力使用粵語為學生上課。因為，我欣賞粵語的美：九個音調，更富有層次，音韻迴繞之間，唐宋詩詞中的時光可以驀然出現在那燈火闌珊處；很多用字，更有古代漢語的「遺風」，有助於理解古代文獻的本意。

　　我於是要求自己，每天早上返工路上，爭分奪秒地聽英文電台、讀英文報紙；白天工作，以高效為原則，使用普通話處理公務和寫作；晚上和朋友們聚會，就盡量練習粵語，若是一個人煲劇，定要選擇《世紀之戰》這類的港劇。兩文三語，就這樣融入我的生活。我也曾問自己：如此心心念念提高語言能力，究竟為何？或許，這也是現代社會裏，在實用、高效的快節奏生活之中，努力尋找美的樂趣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