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 里/文化與感情\葉 歌

　　荷蘭裔心理學家Batja Mesquita某次在家請客。臨別時美國客人對她的盛情款待表示感謝，她卻以為他們不喜歡她，因為在荷蘭文化中關係親近的人不會如此客套。相互間有話直說，不說客氣話才是她心目中的友人相處之道。她的美國丈夫早上給她端來一杯咖啡並指望她說謝謝，她也覺得不可思議，因為在她看來對鄰居才用得着那麼禮貌。

　　西方心理學家認為，無論文化背景如何，人人都有快樂、憤怒、恐懼、憂傷、嫉妒等基本的內在情感，這些都是人類在進化過程中逐步形成的。Mesquita的跨文化研究卻發現，感情不都具備普適性，也未必代表人的內在本質。世界二千五百種語言中，只有「愉快」一詞普遍存在。

　　感情受到文化制約。美國家長覺得讚美孩子，增強他們的自信重要，有的文化卻覺得教導孩子懂得羞恥，安守本分更要緊。美國人強調獨立自主，張揚個性。有的文化卻主張團結一致，集體至上。比如荷蘭文化就重視謙虛謹慎，和他人保持同步。行為也能影響感情。美國人相信生氣時通過摔打傢具解恨是釋放負面情緒的正確做法。亞裔則提倡「制怒」，控制自己不發脾氣，結果他們的心率、血壓也隨之降低，真的不那麼生氣了。Mesquita覺得發洩怒氣治標不治本，並沒有改變激怒自己的外在因素，自我調適卻有助於個人適應環境，完成任務。

　　Mesquita的學說是否有理，自是見仁見智。不過這位心理學家有一點說對了：對移民來說，融入他國文化最難的一步往往是情感認同。為什麼人咒罵或求愛時多半用母語？因為母語才能喚醒最原始的文化記憶，表達最深刻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