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里/今夏水蜜桃\葉歌

　　七月下旬，中伏來到，這一季的水蜜桃也快落市了。和陽澄湖大閘蟹一樣，陽山水蜜桃也是老家的品牌食品，是每年饋贈親友、遠銷海內外的不二選擇。這不僅因為水蜜桃本身的特質，如口感、賣相，還因為它轉瞬即逝的時令性和傳聞已久的地域性。這其實是一種以「傳統性」為賣點的水果，符合大家心目中傳統社會特定的地理、氣候條件才能生成獨特產品的想像，這在農業科技進步、交通運輸發達的全球化的現代社會越發顯得難能可貴。

　　今年暑假回家後水蜜桃吃了不少，有的是朋友送的，有的是自己買的，但直到桃季臨近尾聲才吃到最甜、水分最足的果實，大概因為之前黃梅雨季氣溫不高，降水偏多。對本地人來說，水蜜桃的神秘光圈沒那麼耀眼，但其引發的懷舊情緒更濃一些。記得我四、五歲時，外公從他工作的林果場背回一麻袋水蜜桃，洗乾淨後放到大塑料盆裏。夏天全家赤足坐在地板上，圍盆進食，皮和核都直接丟到盆裏。小時胃納強悍，一次能吃兩、三個熟透的大桃。酣暢淋漓，汁水橫溢，從嘴角、手臂流下，打濕了青蛙綠的小背心，父母嘲笑我肚圓如瓜。

　　在美國吃到的桃子，無論產自佐治亞州還是密蘇里州，甜度和水分都不夠。名為nectarine的「楊桃」滋味稍佳，但也遠不及水蜜桃。疫情前到湖南長沙開會，品嘗過當地特產黃桃，甜是甜的，纖維較粗，不夠細膩軟熟，做成罐頭更適宜。對我而言，水蜜桃如同周作人心目中「故鄉的野菜」，葉聖陶寫過的蓮藕與蒓菜，魯迅記憶裏的羅漢豆、梅乾菜，都是來自家鄉的永遠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