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暄集/行行重行行\趙陽

　　那天的對話，是從學習文言文的意義開始的。「老師，我們平日交流都是現代漢語，讀和寫也都是現代文，為什麼還要學習文言文？不是所有的人考入大學後都要用到文言文的閱讀技能，難道我們學習文言文就是為了考試嗎？」望着那帶着痘痕的面孔、焦急又認真的表情，我一下子想到，三十年前，中學時代的我，也曾有過這樣的疑惑。而如今，站在講台上授業解惑，我是不是有勇氣說「我明白，我知道」？思忖片刻，我在黑板上寫下：行行重行行。

　　每個人都在行走，時光不會辜負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生命。倘若，我們把「個體」的概念放大，讓無數的「個體」在時間和空間匯聚，就不難看到，中華上下五千年，炎黃子孫一路走來，中華文化在起伏的歷史記憶中打下了鮮明的「東方印記」。

　　時間造就歷史，學習文言文目的之一，就是要讓我們明白這個「東方印記」，是如何在中國人的心理層面，將原本自然性的時間內化成感性的心理時間。小到在基礎的經典古籍中汲取優秀傳統文化的養分，大到對中國歷史進程的研究，都離不開文言文的幫助。中文，作為中國人的母語，我們日日學習和精進，除了滿足基本的交流和日常的表達，顯然還承載着幫助我們無限接近「東方印記」的作用和功效──在了解、欣賞、洞察中，完成對「我是中國人」的身份認同、「我是炎黃子孫」的民族認同，進而完成「從哪裏來，到哪裏去」的哲學思辨。

　　那天的課堂，我和學生們分享了《詩經．采薇》「昔我往矣」的嘆息，《麥秀》《黍離》的悲傷，一同體驗《岳陽樓記》「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家國天下。一代又一代教與學，正是「行行重行行」，永不止息，永無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