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宗慰先生“重返”中央美术学院,他给了我艺术道路上的“第一口奶”
Beijing Daily
“心影馨香——孙宗慰绘画主题展”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开幕了,我和妻子张平良是一定要来参观的,因为孙宗慰先生是我们俩的恩师。
1948年,我考入国立北平艺术专科学校美术系;我的妻子比我晚一年入学,詹建俊、靳尚谊、郭绍纲和她同班,她是班长。我们俩先后跟随孙宗慰先生学画。
徐悲鸿校长特别重视一年级的教学,他认为这入学的“第一口奶”一定要吃好,所以把最得力的师资安排在一年级。当时,我们的专业课教师是董希文、艾中信、孙宗慰三位先生,韦启美、戴泽是助教。
孙先生为人内向,平日里少言寡语,他说话的声音很低,给人的感觉很温和。那会儿他尚未结婚,住在东城区五老胡同的教工宿舍,我和同学蹇人斌(丁午)、周光玠、程国英去过好几次,他总是笑眯眯地接待我们。记得他为我交过一次伙食费,后来我去还钱,惹他不高兴了——孙先生觉得我见外,生我的气。
孙先生也不光是温和,他教学时会很严厉,无论是布置作业还是评分评奖,他始终坚持高标准、严要求。有一次,恐怕也是我记忆中的唯一一次,他发火了——我们班的一位男同学与音乐系的一位女同学热恋,为此经常旷课,该修改的画稿一笔没动,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可能孙先生早就发现这个情况,一天,他拿起那位同学的画板,打开教室门,将画板扔到走廊里。那画板叮当作响,可怕极了……
很可惜,我们只听孙先生的课,对他的艺术成就一无所知。毕竟没有画册,连展览也不多,偶尔举办一次教师画展,孙先生便拿出一幅作品参展。我们并不了解他是“热血青年”——抗战初期,在国立中央大学艺术系学习的他便参加了战地写生团,从事抗日救亡宣传工作;我们更不了解后来他跟着张大千跑到大西北,在甘肃、青海进行艺术考察,用画笔描绘当地人的生活。总之,我们多看到他温文尔雅、沉默寡言的一面,没有感受到他内心涌动的火热激情。
1952年,我毕业了,大概在那段时间,伴随高等院校的院系调整,孙先生调到中央戏剧学院任教。他继续埋头工作,由于不善交际,参加社会活动的次数就更少了,何况那时的运动一个接一个,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我也没有再和孙先生见面。
直到“文革”结束,在中山公园的一个画展上,我和孙先生终于见面了。见到我,他不再看画展,拉着我的手往外走,到唐花坞西甬路寻一个长椅坐下。我们坐了很久,并没说几句话,他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放,我只觉温馨。事后我想,孙先生可能在回忆当年十八岁的“小杨先让”在他班上学习的情景,而今,杨先让已经与他教过的女学生张平良结婚生子、成家立业,还在中央美术学院任教……他在感慨世事的变化,又不愿言说,就默默地待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