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事光析:极权体制重建的大补丁—— 评中共组建中央社会工作部
Voice of America
中共在2023年“两会”之后公布的机构改革方案中,提出“组建中央社会工作部”。一般认为,这是习近平进一步削弱国务院权力的举措,延续了十年来习近平不断将权力集中到自己手中、集中到中共中央系统的趋势。这个说法是有道理的,但是可能尚未触及其中的深层含义。什么样的深层含义呢?在我看来,这要在政治学研究中强调的国家与社会关系这个框架下来理解。
把统治延伸到每个角落 组建中央社会工作部,和这种概念上的澄清有什么关联呢?简单地说,这个动作意味着国家机器现在要把其统治延伸、渗透到每一个不属于国家机器的社会角落。 有人可能会说:这是中共的组织,怎么就成了国家机器呢?这问得有道理,因为在正常国家执政党和国家机器确实是相区分的:不同政党轮流执政,党不可能和国家机器融为一体,不然别的党怎么来执掌这套国家机器?可是,这个疑问也未免太“外宾”了:在中国,党就是国,国就是党,所以政治学里把中国的国家机器称为“党国”。党不仅与国一体,而且党高于国、掌控国,国家属于中共,而不属于中国人民。政府不适合去做的事情,党可以做。这个社会工作部,显然就有这种便利。 还有人会说:没有这么个所谓社会工作部,中共的党国还不是一样统治中国的每一个角落?这说得很有道理,因为中共党国体系的根本特点就是对于民众的控制无孔不入,以至于政治学上专门有个概念是用来指称这种体系的,那就是所谓极权主义——极端的极,登峰造极的极。就是说,国家权力登峰造极,控制民众到了极端的程度。但是,这个质疑未免忽略了历史上的变化。
中共提倡“螺丝钉精神” 毛泽东的时候,中共建立起了它的极权主义体系,彻底到连每一个农民也被组织到这个体系之中。这主要是通过人民公社来实现的。人民公社的特点,按中共自己的说法,是政社合一的,就是说,人民公社是一级政府,本身就是国家机器的一部分。那时候的农民叫人民公社社员——这个称呼是很有意思的:既然人民公社是一级政府,社员岂不就等于是政府的一员吗?按我们前面所说的概念,岂不是每个农民都是中共党国的国家机器的一个零件? 的确,那时候中共提倡所谓“螺丝钉精神”,人人都要做党的螺丝钉,可不就是党国机器的一个小小的零部件吗?因此,可以说,那时中共党国对于民众的极权主义控制,是通过把每个人都在至少名义上纳入它的国家机器来实现的。离开国家机器,有钱都买不到饭吃;刚刚卸任的总理李克强还记得,那时农民出门讨饭也要拿着生产大队党支部开的介绍信才能四处乞讨。这样的极权主义可谓完备矣。 完备有完备的问题,而且是致命问题:人都被拧在国家机器上当螺丝钉,个个被管得死死的,整个民族挣不出养活自己的饭食来。因此,毛泽东死后,中国经历了很大的变化。人民公社解体了,市场经济出现了,民营企业起来了,社会生活丰富了,每个人的生命空间也增加了。 这都是好事情,但有一样不好,也是致命的不好:党国控制民众的权力不再能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了,也就是极权主义体制出现了诸多漏洞。这有什么不好呢?当然是对共产党不好。共产党总是想牢牢掌控权力,掌握所有权力,永远掌握权力。中国变化之后,共产党发现有些权力不在自己手里了,感觉很多事情不能牢牢掌控了,更害怕这样下去自己会失去权力。于是,共产党不断试图重建它的极权主义体制,想再次把中国民众捏紧了。 可是,现在共产党也不想再把民众都纳入它的党国机器中了。原因很简单:人家靠党国机器发财致富、为所欲为,怎么能让你也进去呢?毛的时代能骗你,现在,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人家懒得骗你了,往往更想说一句:“你也配姓赵?”对党国机器之外的这一大块,政治学上也有个术语,称为“社会”。中共中央成立社会工作部,就是要专门并加强对付这一块,包括用中共的组织能力把这一块也控制起来。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说这是极权体制重建的一块大补丁——补丁就是给破裤子补漏洞的。
美国之音特约评论员,任斯坦福大学中国经济与制度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并兼任美国亚洲协会政策研究所中国分析中心高级研究员,试图以学术研究透视政治现实。